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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主义者如何讲述城市?
当马克思主义遇到城市主义。
Andy Merrifield. Metromarxism: A Marxist Tale of the City. New York, NY: Routledge,2002.
Richard Harris,A Taste of Urbane Marxism,H-Urban,2003.
Jennefer Laidley, Book Review: Metromarxism: A Marxist Tale of the
Sources:
https://journals.sagepub.com/doi/abs/10.1177/1078087406286439
https://networks.h-net.org/node/22277/reviews/22769/harris-merrifield-metromarxism-marxist-tale-city
马克思主义者如何讲述城市?
独立学者安迪·梅里菲尔德(Andy Merrifield)《城市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者的城记》(Metromarxism: A Marxist Tale of the City)一书中,以传记的方式,通过八位马克思主义思想家的生平和时代向我们展示了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如何讲述城市,梅里菲尔德从马克思和恩格斯(1840-1880年代)讲起,接着是德国犹太人瓦尔特·本雅明(1920-1930年代)、法国社会学家亨利·列斐伏尔(1930-1970年代)、列斐伏尔的年轻同胞居伊·德波(1960-1970年代)、出生于西班牙的城市社会学家曼努埃尔·卡斯特尔(1960年代至今)、英国地理学家大卫·哈维(1960年代至今)以及美国城市学家马歇尔·伯曼(1970年代至今)。这些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对于城市研究者如何看待城市产生巨大影响。
梅里菲尔德在本书伊始,介绍了写作初衷和选择这八位马克思主义者的原因:“从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的立场思考城市,或是从一个城市主义者的立场思考马克思主义,充满了很多困难。对于马克思城市主义者来说,这种双重运动有可能把人拽向相反的方向,让人摔在两者之间。本书试图调和这两种政治和知识的想象。我希望本书将有助于维持(和恢复)马克思主义理论,同时丰富我们对大多数人今天所居住的资本主义城市的批判性理解。无论如何,协调马克思主义与城市主义的行为并不容易。我所遇到的困难往往不仅仅是我自己的学术失误——尽管这些失误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同样明显的是,从历史上看,马克思主义与城市主义的关系也是风雨飘摇的。而城市主义作为一门基础广泛的社会科学学科和实践,经常以相当怀疑态度来看待马克思主义。在一种奇怪的意义上,我在这里选择的思想家,都在某种程度上遭受了这样的陷阱:他们的城市主义因为其马克思主义色彩而被拒绝,或者他们的马克思主义因为其城市(和空间)色彩而被‘官方’谴责(或忽视)。对我来说,正是这种异端性,使得每个被选中的思想家不仅是一个更好的城市主义者,还是一个更有想象力的马克思主义者”。
梅里菲尔德分别讲述了他们的生活和他们的思想,特别是他们对自己所生活过的城市的反应。对于前几位马克思主义者而言,主要集中于柏林、伦敦,尤其是巴黎;后面的几位,则包括纽约和巴尔的摩。梅里菲尔德还严谨地指出,不同知识分子的影响塑造了这些马克思主义者的思想。例如,除了马克思之外,本雅明还深受格奥尔格·齐美尔、恩斯特·布洛赫和格奥尔格·卢卡奇的影响。
虽然工业城市的迅猛发展是19世纪资本主义最显著的特点,并且城市同时也是政治反抗的中心(特别是巴黎公社),但是马克思本人对于城市的特点和意义论述并不多。恩格斯有关城市得论述更多,但他的评论暗示性居多,并不全面。直到一个世纪之后,大卫·哈维才阐明了资本主义城市化的理论,扩展了马克思著作《资本论》里非空间的语言。梅里菲尔德非常推崇哈维的成就,也许正是因为哈维的研究在现代马克思主义城市传统中具有非常明显的核心地位,所以梅里菲尔德还强调了那些更广泛地借鉴非马克思主义知识传统的马克思主义者的作品,他们痴迷于城市文化,对城市场景做出了不可预测、甚至是诗意的反应。梅里菲尔德对本雅明、列斐伏尔和德波的雄辩讨论显示了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马克思主义的城市传统,显然是为了纠正流行的呆板、狭隘和教条主义的马克思主义形象。
梅里菲尔德将每一位思想家的思想置于各自特定的知识和社会环境之中,分别论述每一位学者所从事的不同马克思主义思想分支,并通过后续章节承前启后引向另一个分支,最终揭示了今天正在辩论和探索的各种马克思城市主义思想的基础。事实上,在每一章中,梅里菲尔德既成功地揭示了马克思主义城市思想的历史性,也成功地揭示了每个学者对都市辩证法理解的对话性和语境性。
第一章首先考察马克思对于城市的辩证理解,然后简洁全面地概述了城市主义和马克思主义两者结合的历史。梅里菲尔德解释道,尽管马克思关于城市的著作很少,但他还是表现出对于工业城市的理解,即工业城市是一个场所,大量工人不仅被吸引到城市中,而且为城市所创造,能够“凝聚起来,组织成一个阶级,激进化和催化”。因此,马克思明确地把城市——资产阶级权力的场所——描绘成一个浮士德式的交易,既包含工人异化的非人道性,还包含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希望。这是马克思的都市辩证法。本章还概述了青年马克思和成熟马克思的思想,并对辩证法本身作了有益的初步介绍,辩证法既是一种理论,也是一种方法论,是马克思城市主义的基础。事实上,梅里菲尔德揭示,正是马克思对于作为方法论的辩证法的专注,使马克思主义具有生命力,并持久地适用于当代城市思想。
在第二章里,梅里菲尔德给予恩格斯作为第一个城市马克思主义者的殊荣,不仅提醒我们恩格斯对都市辩证法所体现的革命潜力的理解,而且提醒我们恩格斯对工人阶级住房状况的揭露。由此,梅里菲尔德肯定了恩格斯思想对当今城市环境的适用性。事实上,恩格斯对曼彻斯特资本主义发展的空间后果的分析,奇妙地预示了当前正在造成报复性城市后果的“创意阶级”绅士化的出现。不过,梅里菲尔德认为,与马克思一样,恩格斯从未真正接受城市的日常性,从未陶醉于新工业城市矛盾的城市文化。
而本雅明则做到了这一点。在第三章里,本雅明被描述为“第一个将资本主义城市作为一种‘世俗的启迪’来欣赏的马克思主义者”。梅里菲尔德探讨了本雅明梦幻般的超现实主义的马克思主义,本雅明对巴黎商场中商品拜物教的关注,以及本雅明对波德莱尔式漫游者的喜好。
其后的章节同样在历史背景下分析如下几位马克思城市主义者。列斐伏尔对日常生活的批判中所体现的感性而又激进的观点,以及他对资本主义通过生产城市空间而主导的能力的洞察力;居伊·德波《情境主义国际》中对资本主义城市主义生动批判的战略部署。卡斯特尔与阿尔都塞的接触,以及卡斯特尔对城市与集体消费的审视;哈维对城市的理解,城市既是资本主义内部矛盾的空间修复,也是资本积累和阶级斗争在共同构成之中发挥作用的斗争之地;以及伯曼的普通城市现代主义的无常和活力。
梅里菲尔德写作本书意图似乎不是要判定马克思主义的正统性,而是要呈现出源于马克思著作的多种多样的城市思想流派。因此,该书是马克思主义城市学者的必读之作,本书将提醒他们,许多鲜活的思想可以最终归功于马克思。对于其他马克思主义研究者和其他城市学者来说,本书也可以作为一个平易近人又不失严谨的介绍,让他们了解城市与马克思主义思想之间的内在关系。
也许最重要的是,梅里菲尔德的书和他所讨论的马克思主义学者们展示了“马克思主义如何能够洋溢着冒险和生命,却不为恐惧和死亡所累”。马克思主义思想被证明为理解、接受和改造晚期资本主义下城市的内部矛盾和腐化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当资本贪婪的胃口使世界日益城市化,当经济日益政治化,显然,“马克思主义的信息是关于现代的信息,而不只是十九世纪艰难时世的狄更斯故事”。梅里菲尔德自己的立场恰恰揭示了这一点,因为他的书随着今天城市的日常和城市革命的曲调,舞动着活力与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