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2日，特朗普在接受福克斯电台采访时表示，自己可能是除林肯以外对非裔贡献最大的美国总统。作为举足轻重的政治人物，特朗普为何能够频频向白人示好，同时还公开称赞自己对非裔贡献斐然?撇开特朗普本人的性格因素外，“狗哨政治”在其中起了决定性作用。狗哨政治是指政治人物通过暗语向目标群体传递信息，以达到赢得选举或巩固选民基本盘的政治目的，同时避免引起非目标群体的反感和批评。“狗哨政治”在美国政坛兴起已有半个多世纪，尼克松、里根和克林顿等都是使用“狗哨政治”的代表性人物。
2020年5月30日，因美国非裔男子弗洛伊德遭暴力执法死亡引发的反种族歧视抗议活动在美国首都华盛顿举行。特朗普政府一如既往利用“狗哨政治”站在少数族裔的对立面，指责抗议者是“暴徒”，呼吁“法律与秩序”。
“狗哨政治”成就特朗普
特朗普是美国历史上为数不多的通过“狗哨政治”开启政治生涯的总统。作为商人和明星的特朗普在参选总统前没有任何从政经历，他主要通过主导奥巴马“出生纸”事件、传递种族主义暗语进入政界。2016年大选期间，特朗普公开宣扬“我们和他们”，发出了“让美国再次伟大”的竞选口号。“让美国再次伟大”显然是针对白人、尤其是中低阶层的白人发出的呼喊，暗指恢复白人占主导地位的社会结构，确保盎格鲁—萨克逊新教文化在美国社会中的主流文化地位。在2016年大选期间，特朗普通过利用美国种族主义历史，释放支持白人至上主义的信号，集结右翼势力，成功当选总统。
执政期间，特朗普在多种场合、以多种形式向其基本盘传递种族主义暗语，展示其自身支持白人至上主义的形象。特朗普提出并拨款建造美墨边境墙来阻挡墨西哥移民入境，称他们是“输入毒品”和“带来犯罪”的“强奸犯”;签署“禁穆令”，禁止多个国家的穆斯林信徒入境美国。特朗普通过语言和法令等形式攻击移民，隐射移民是中低收入白人阶层失业的根源所在，同时对美国国家身份和特征造成威胁。
除移民问题外，少数族裔也是特朗普使用“狗哨政治”的重要主题。2017年，弗吉尼亚州夏洛茨维尔市白人至上主义者的抗议活动演变为暴力骚乱后，特朗普没有效仿林肯和罗斯福采用呼吁团结的危机策略，而是声称“双方”都有过失，他还表示抗议者中有“非常好的人”。右翼白人听到了“狗哨声”，并精准理解了其中的含义，称特朗普此举是为“捍卫真理”。时隔四年，因白人警察暴力执法引发的弗洛伊德事件再次掀起了大规模种族骚乱和抗议活动。特朗普政府一如既往利用“狗哨政治”站在少数族裔的对立面，指责抗议者是“暴徒”，呼吁“法律与秩序”，声称在第五大道涂刷“黑人的命也是命”的字迹“玷污了第五大道的价值”，并借用上世纪60年代白人至上主义者沃尔特·黑德利的言论，发出“敢抢就敢开枪”的警告，甚至宣称要动用军队镇压骚乱。
2020年大选已经拉开帷幕。目前看，特朗普政府是要把“狗哨政治”贯彻始终。重启经济后，特朗普把竞选集会的第一站选在俄克拉荷马州塔尔萨市，也正是在此地，一名白人暴徒于1921年屠杀了300多名黑人，摧毁了“黑人华尔街”。特朗普通过此举隐性地向白人至上主义者表明了自身的种族立场。在疫情应对不力、失业率走低、民调低于民主党候选人拜登的形势下，特朗普避重就轻，对关乎民生的新冠疫情谈论较少，而是不断吹响“狗哨”，其目的就是在于集结白人基本盘，复制2016年大选竞选成功的模式。特朗普发送推文，称正在研究“深化促进公平住房法案”，并公开表示有意废除这一旨在推进种族融合的法案，称这一法案毁灭了曾经繁荣的郊区，暗示种族融合对白人阶层产生了负面影响，以此激发更多郊区白人的支持。在大选临近之际，特朗普通过“狗哨政治”进一步明确了其严厉打击犯罪的立场。7月22日，特朗普以“法律与秩序”这一典型“狗哨”为由，宣布将向芝加哥和阿尔伯克基等民主党城市派遣联邦执法人员，意在利用“黑人高犯罪率”的种族刻板印象，诋毁民主党选民形象，获取更多白人选民支持。
人口结构变化难以撼动“狗哨政治”现象
应该说，特朗普对“狗哨政治”的使用基本达到了形成和固化基本盘的预设目的。根据皮尤研究中心对2016年大选结果的分析，88%的特朗普支持者为白人，其中高中及以下学历白人占63%;88%的支持者居住在郊区或偏远地区;福音派基督教选民中有77%支持特朗普。2016年大选期间，特朗普通过“狗哨政治”吸引了白人中低阶层和福音派基督徒，形成了特朗普政府赖以生存的基本盘。执政期间，他频繁使用“狗哨政治”向基本盘传递暗语，为固化基本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自执政到新冠疫情全面暴发之前，特朗普在白人中低阶层和福音派基督徒中的支持率一直比较平稳，疫情期间，虽然稍有下滑，但支持率依然保持在72%左右。可以说，特朗普政府坚挺的基本盘是“狗哨”不断集结的结果。
历经半个多世纪，基于种族的“狗哨政治”已成为共和党的核心策略，让共和党成为真正意义上“白人的党派”，民主党成为代表少数族裔的党派。基于种族的“狗哨政治”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美国当前的党派分裂和政治极化，使得长期以来的种族主义问题更加复杂和棘手，种族冲突和仇恨更加突出。
从上世纪60年代美国民权运动时期保守派代表人物华莱士到今天的特朗普，“狗哨政治”并没有随着被白人至上主义滋养的老一代白人退出历史舞台而逐渐消失，反有愈演愈烈之势。虽然美国人口结构在不断变化，白人人口逐渐减少，少数族裔人口不断上升，但是这一结构变化并没有导致“狗哨政治”的消亡。对共和党而言，“狗哨政治”这类战略性种族主义的政治武器几乎是百试不爽，是谋取政党利益的捷径。半个多世纪以来，共和党在“狗哨政治”之路上已经走得很远，积弊重重。
即便白人成为少数族裔，共和党也可通过扩展白人的定义来吸纳更多的目标群体。这种做法在美国历史上不是没有先例。1964年，华莱士参与美国总统竞选时，被指控“贬低来自东欧和南欧的美国人”。随后，华莱士向波兰裔、希腊裔和意大利裔美国人抛出橄榄枝，称这些族裔是白人群体的一部分。未来，共和党完全有可能效仿这一做法，将在肤色上接近白人的族裔纳入盎格鲁—萨克逊范畴，把拉美裔也划分到白人群体中。应该说，很多拉美裔有着加入白人群体的强烈诉求。
此外，如果白人最终成为少数族裔，也不排除民主党有把“狗哨政治”发展成其核心战略的可能性。如今，民主党虽然注重吸收少数族裔选民，但还没有完全放弃争取白人选民。一旦出现仅仅依靠非白人选民就可以谋取政治利益的局面，民主党很可能借鉴共和党放弃少数族裔的做法，彻底抛弃白人选民，全面使用“狗哨政治”集结和稳定非白人基本盘。
美国曾有专家预言，随着中美两国在经济领域的竞争加剧，中国可能会成为“狗哨政治”的重要主题。目前看来，这一预言已逐渐成为现实。特朗普政府执政后对中国大打贸易战，在疫情应对不力和国内经济衰退的形势下，制造出“中国病毒”的说法恶意诽谤中国，声称中国人抢走了美国人的工作，其本质是通过把中国的发展塑造成种族威胁来激起美国民众的恐惧心理，煽动排外主义情绪，以达到转移国内矛盾的目的，为本届政府连任增加筹码。
(作者为国防科技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美国研究中心讲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