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伴随着互联网技术的提高和智能手机
的普及，宗教网站、社交软件和宗教APP成为日本宗教团体在网络空间传教的工具，给宗教团体的成长带来了新的机遇。网络工具在宗教团体各方面的运营中发挥了积极作用，使有的宗教团体实现了线上线下的人气增长。但与此同时，网络上的宗教传播也增加了宗教犯罪的风险，存在着诸多社会问题。日本互联网传教的现状及存在的问题为我国应对宗教的网络传播、实施相关的网络监管、维护宗教的健康发展提供了启示。
关键词： 日本 宗教 网络 传教
根据日本总务省的统计，2018年日本家庭中使用互联网的比例达到86%，较上一年增长2.1%，智能手机等移动终端的持有率达到95.7%，连续数年保持上升趋势。互联网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在日本普及，现已成为现代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也在社会各领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宗教领域，日本宗教团体林立且宗教市场活跃，各宗教团体积极将互联网技术应用于日常的运营、宣传等活动中，推动了新的宗教传播方式的出现和发展。互联网上的宗教传播一方面给宗教团体的成长带来了新的机遇，另一方面由于网络上的宗教信息几乎不受任何监管，也增加了诈骗、邪教传播等宗教犯罪的风险。以日本为例考察宗教在网络上传播的现状以及出现的问题有利于吸取日本的经验教训，为推动网络时代我国宗教的健康发展提供参考。本文试聚焦日本宗教的网络传播，分析其现状及存在的社会问题并总结其启示。
一、日本宗教网络传播的现状
（一）宗教网站的建立
1996年，位于东京都港区的爱宕神社率先开设了官方网站，将神社的信息和图片上传至主页，使不能亲自到访的参拜者能够进行“虚拟参拜”。这是日本的宗教团体从线下走向线上的标志性事件。尽管当时也不乏对“虚拟参拜”的质疑和抗拒，但开设官方网站、通过互联网手段传播宗教信息已成为一种必然的趋势，各种宗教网站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在数量上，2003年日本的宗教网站数量是1065个，2007年这一数字已经达到3264个。现在较大的宗教团体自不用说，许多小规模的宗派、下属机构甚至个人都纷纷设立自己的宗教网站，网络上几乎已经到了宗教信息泛滥的程度。在互联网高度普及的背景下，网页的访问量也十分巨大。据统计，创价学会、“幸福的科学”等较大规模宗教团体的官网访问量每月超过三十万人次，而近年来发展迅速的真如苑其官网访问量则每月超过百万人次。在内容上，官方网站一般对宗教团体的教理教义、发展历程、祭祀活动、宗教设施、修行方式以及社会活动等内容进行说明，早期的网站以文字和图片的形式为主，现在随着文本、图片和音频视频处理技术的提高，许多宗教团体将制作精良的视频、电子版的书籍和报纸，甚至实时拍摄的照片上传至网站，既丰富了网站的信息内容，也使信息的传递更加直观和便捷。
（二）社交软件的使用
1.主要的社交软件
社交软件指的是以用户之间的交流为主要目的的各种软件，在日本常用的社交软件有LINE、YouTube、脸书(Facebook)、推特(Twitter)、照片墙(Instagram)、mixi等。2004年，日本本土的互联网公司开发了社交软件mixi，曾一度是日本国内最大的SNS(Social Networking Services)。此后各种社交工具相继出现，2005年视频网站YouTube成立，2008年日语版推特和脸书进驻日本，2012年社交软件LINE问世，2014年日语版照片墙软件开始在日本普及。日本总务省情报通信政策研究所发布的调查数据显示，2018年各社交软件的使用率依次是LINE 82.3%、YouTube 75.7%、推特37.3%、照片墙35.5%、脸书32.8%、mixi 4.5%。近年来，YouTube等视频软件保持着较高的使用率，LINE、推特和照片墙的使用率连年显著增长，而脸书逐渐趋于稳定，mixi则持续下降。
2.日本宗教团体的社交软件使用情况
根据2018年日本总务省发布的数据，使用社交软件的宗教团体所占比例为11.1%。以日本全国21万个宗教团体的数量来推算，则其中使用社交软件的宗教团体有2万个以上。宗教团体常作为官方社交工具使用的有LINE、YouTube、脸书、推特和照片墙。表1以日本新宗教团体中信徒人数排名前十的宗教团体为例，对教团本部的官方社交软件使用情况进行了统计。可以看出，十个宗教团体中至少使用一个或同时使用几个社交软件的情况占绝大多数，本部没有设立任何官方账号的只有出云大社教和PL教团。在粉丝人数方面，创价学会的活跃度和关注度远超其他宗教团体，YouTube和照片墙的粉丝人数超过十万，且截至2020年9月7日YouTube的视频总播放量接近九百万。其次是“幸福的科学”、天理教和真如苑，多个官方账号粉丝人数超过万人，但相比于它们百万左右的信徒人数，占比仍十分有限。
（三）宗教APP的问世
随着智能手机持有率的不断提高，脸书、推特等原本主要通过网页端提供服务的社交软件也相继推出移动端APP。与此同时，各种游戏、视频APP相继问世，许多企业为扩大客流和进行客户管理也开发了自己的官方APP。在这样的背景下，与宗教相关的各种APP也大量涌现，且有些应用的安装次数十分惊人。例如在谷歌应用商店，一款名为“圣经—音读圣经”的应用安装量过亿，“穆斯林专业版”的安装量超过5千万，“儿童圣经”、“JW(耶和华见证人)图书馆”的安装量超过千万。
表2仍以信徒人数前十的日本新宗教团体为例，对其官方APP的名称、更新日期和在谷歌应用商店的安装次数进行了统计。可以看出有一半的宗教团体拥有自己的官方APP，其中“幸福的科学”、天理教和真如苑使用两款以上。从安装次数来看，创价学会、真如苑和天理教的APP安装次数相对较多，尤其是创价学会的“圣教电子版”APP安装超过10万次，远超其他宗教团体的同类应用。在内容上，宗教团体的官方APP更侧重宗教典籍的研读、教理教义的讲习、宗教组织的介绍等方面的功能，有些APP也兼具社交、发送新闻通知、线下活动预约等功能。
二、网络工具在日本宗教传播中的作用
官方网站、社交软件和宗教APP等网络工具功能丰富、使用便捷，为日本宗教团体的日常运营和传教活动发挥了推动作用。
（一）提供信息传递、交流互动的平台
网络工具为宗教团体提供了高效的信息传递平台，尤其在移动端，用户通过社交软件和APP能够即时接收宗教团体推送的内容，信息传递变得更加便利且具有针对性。宗教团体通过网络工具发布各种通知公告、宗教学习资料和宗教设施信息等，网络工具在促进宗教团体日常活动展开的同时也为其发挥着广告宣传的作用，不少宗教团体凭借网络宣传人气激增。除了信息传递，官方网站、社交软件和部分APP也兼具交流互动的功能。许多宗教网站上设置了“咨询”、“意见”等邮件链接，网站访客输入邮件内容即可发送给相关的负责人。在社交软件和部分宗教APP上，访客可以与管理员直接交流，也可以对宗教团体推送的内容进行留言、点赞或转发，相较宗教网站其交互性更高，交流服务功能更强。
（二）实现线上宗教服务、丰富宗教服务内容
网络工具使线上的远程宗教服务成为可能，也使宗教服务的内容变得更加多样。近年来，除了在90年代就已经出现的“虚拟参拜”之外，日本的许多宗教网站和APP上又出现了各种线上宗教服务，比如在宗教团体网站上为祈求心愿实现进行的“网上祈愿”，供亲属追思祭拜逝者而设立的“虚拟牌位”，僧侣以直播的形式举行的“远程法事”等。不仅线上宗教服务的内容愈加丰富，提供此类服务的宗教团体也日益增多。在日本社会经济不景气的大背景下，宗教团体普遍经营不振，提供这样的线上宗教服务成为宗教团体改善经营现状的突破口之一。对于网上的用户或信徒来说，线上宗教服务的实现增加了人们对宗教服务的选择空间，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们对于更方便快捷的宗教服务的需求。
（三）推动线上途径传教、巩固团体内部联系
网络工具使宗教团体的传教从线下走到线上，线上成为宗教团体获取新增信徒的重要途经。在学者报告的金光教尼崎教会的案例中，当教会管理者通过邮件接收网站访客的烦恼咨询，并提供远程的神前祈祷服务以后，网站的访问量明显增加，实地到访的人数也出现了增长，证实了线上传教的有效性。与此同时，通过LINE和脸书等社交工具中的建群功能，宗教团体的组织和个人能够在网络空间建立起线上宗教团体，巩固团体内部联系。日本总务省的调查指出，在各种社会团体中同时参与线上和线下团体所产生的纽带作用大于只参与线上或线下其中一种团体的情况。因此，网络工具也为实现宗教团体的信徒增长、增强宗教团体的凝聚力和一体感发挥了推动作用。
（四）促进信徒个人学习、提升信徒信教体验
从信徒个人的角度来说，网络工具有利于促进个人学习、提升信教体验。例如谷歌应用商店有大量用于宗教典籍学习的APP，其中仅关于圣经的日文版应用就有50多个，其他关于古兰经、般若心经、阿弥陀经以及由宗教团体开发的用于各自教理教义学习的应用更是数不胜数。此类APP不仅收录了宗教典籍的原文，还以音频、视频、英日文对照、注解等形式对原文进行诵读或解说，成为信徒进行宗教理论学习的良好工具。此外，许多宗教网站和APP为服务信徒，提供在线直播、信息查询、网上预约等诸多功能。例如天理教推出的“天理教的教会检索”、“立教计算器”、“修行时间”，真如苑推出的“真如应用”、“真如苑阅读器”等多种APP为信徒参与宗教活动提供了便利，为提升信徒的信教体验发挥了积极作用。
三、日本宗教网络传播存在的问题
互联网上的宗教传播给宗教团体的成长带来了新的机遇，有的宗教团体在线上线下都出现了人气火爆的景象。然而由于日本对于网络上的宗教信息监管较弱，也导致了一些危害个人和社会的问题产生。
（一）超自然类宗教信息的泛滥
日本的网络空间中充斥着大量超自然类信息，如占卜、灵异、超能力、能量圣地等。以占卜为例，根据日本总务省的统计，2003年移动端网络占卜市场产值为87亿日元，2008年倍增至200亿日元。日本最大的门户网站日本雅虎的主页上就设有占卜相关的页面，专门介绍“灵能者”的信息并附有付费占卜的链接。此外，许多宗教团体也宣扬具有明显超自然色彩的各种理论，涉及超自然话题的网站和社交账号更是数不胜数。网络上的这些超自然类的宗教信息几乎不受任何监管，因此难免对人们尤其是青少年在对世界的科学认知方面产生误导，同时也为灵感灵视商法和邪教问题的产生埋下思想上的隐患。
（二）灵感灵视商法的网络渗透
灵感灵视商法是指邪教团体为谋取钱财，以消除诅咒、业障、恶因等为理由高价兜售商品或收取高额的祈祷、驱灵费用的恶性商业手法。自20世纪80年代起，由统一教会、明觉寺、神世界等宗教团体引发的灵感灵视商法事件层出不穷。而随着网络工具的普及，宗教团体的组织或个人也开始在社交软件中利用占卜、开运、瑜伽等话题吸引访客，通过煽动不安和恐惧心理，伺机实施灵感灵视商法。针对此类宗教犯罪，日本全国灵感商法对策律师联络会等社会组织在线上线下都开展了防骗宣传，并为受害者提供相应的法律咨询和援助等服务，为遏制宗教犯罪发挥了积极作用。
（三）邪教团体的网络传教
互联网工具给邪教团体的网络传教开启了方便之门。以统一教会、奥姆真理教后续团体为代表的邪教团体以在校大学生为主要目标，在线下以校园内搭讪或入户访问的方式进行传教，在线上则利用社交工具以探讨哲学道理、兴趣爱好等话题为切入点接近目标人群，再将目标人群向线下引导诱骗其入教。近年来奥姆真理教后续团体阿莱夫借助网络传教成功实现年轻信徒人数的增长，这一状况也引起了监管部门的警惕和关注。为应对邪教的校园传播，日本许多大学将抵制邪教作为新生入学教育的一环，以唤起学生注意，并为学生提供咨询、离教帮扶等服务。然而，清除邪教的校园传播依然任重而道远。
四、应对宗教网络传播的启示
日本互联网传教的现状及存在的社会问题为我国消除宗教网络传播的消极影响、实施相关的网络监管、维护宗教的健康发展提供了重要启示。
（一）加强网络信息管理、提高信息甄别能力
网络上宗教信息量巨大且良莠不齐、真假难辨，日本的宗教团体宣扬形形色色的修行方式、治病疗法和健康食品造成信徒生命财产损失的案例不胜枚举。在我国，网络上同样存在宗教信息泛滥的情况，尤其是涉及宗教问题的片面性和攻击性言论、虚假不实信息、恶意的谣言等现象更加突出，给维护安定和谐的宗教生态造成了威胁。因此，信息管理部门应对网络上的宗教信息加强监管，净化网络空间，保护人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和正常的宗教秩序。从个人的角度来说，则应提高信息甄别能力，拒绝伪科学，同时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和宗教观，抵制宗教极端思想的煽动，也不盲从轻信部分宗教团体宣扬的所谓现实“利益”等。
（二）警惕线上向线下的引导、慎赴线下邀约
在日本邪教团体的扩张过程中，尽管网络发挥了传播宗教信息的重要作用，但要形成忠诚度较高的信徒，传教行为仍然要落实到线下，因此将目标人群从线上向线下引导是邪教团体网络传教的必要一环。在国内尚缺乏关于宗教团体的信徒人数从线上向线下转化情况的具体研究，而在日本已经出现邪教团体成功将线上的访问量转化到线下，实现信徒人数增加的案例。网络中的灵感灵视商法等宗教犯罪行为也具有相同的模式，即线上接触，线下实施。这启示我们，对网络上主动靠近的身份不明者应保持警惕，同时对赴线下会面的邀约也应保持谨慎，防止被邪教团体诱骗发展为信徒或成为灵感灵视商法等宗教犯罪的受害者。
（三）重视青年群体的思想建设、增强邪教免疫力
日本的邪教团体在线下的传教一贯以在校大学生和刚步入社会的毕业生为主要目标，利用青年群体远离家乡的孤独感和刚步入社会的迷茫感，通过营造家庭式的氛围吸引青年群体入教。在线上的传教中，由于青年群体善于也更倾向于使用网络工具，也就更容易被邪教团体锁定。邪教团体的主动拉拢是一方面，而许多年轻人缺乏健康积极的生活理念，沉浸在虚无感之中，抑或是沉迷于超自然的世界，也给了邪教团体以可乘之机。这也启示我们，青年群体作为网民的主要力量更容易接触各种有害的宗教信息，因此社会应当重视青年群体的思想建设，引导青年群体形成正确的价值观和良好的精神风貌，从内部增强对邪教等不良宗教信息的免疫力。
五、结 语
本文从宗教网站、社交软件和宗教APP的角度对日本宗教的网络传播状况进行了分析，并对其存在的社会问题及给我们的启示进行了归纳。总的来说，宗教网站、社交软件和宗教APP等网络工具为宗教团体提供了信息传递、交流互动的平台，在实现线上宗教服务、推动线上途径传教和促进信徒个人学习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但同时也存在着超自然类宗教信息的泛滥、灵感灵视商法的网络渗透和邪教团体的网络传教等社会问题。这启示我们，为维护宗教的健康和谐发展和个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应加强网络信息监管，提高信息甄别能力，警惕网络空间中线上向线下的引导行为，以及重视青年群体的思想建设，从内部增强其对邪教的免疫力等。结合我国的宗教工作来看，我国宗教网络传播的情况较日本更复杂且信息量更巨大，国家层面的监管与治理、社会层面的教育与宣传、个人层面的警惕与防范都不可或缺。与此同时，为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还应当充分发挥爱国宗教团体的积极作用，树立网络宗教活动的正确范例，在网络舆论上关注和肯定爱国宗教团体的社会贡献，引导宗教团体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进而构建和谐的、正能量的宗教网络环境。
